从元代开始,棉布鞋取代麻布鞋而成新宠渐渐兴起,由此开创了棉布鞋的新纪元。棉布鞋,是继革、葛、麻、丝、绸等天然原料之后发展起来的绝好鞋履材料,广袤的农村大地,家家户户都是种棉、弹花、纺线、织布、做鞋的小作坊和大市场,一个个农村妇女都是纺线、织布、纳底、绱鞋的能工巧匠。她们既要生儿育女,又要承担着一家大小穿鞋的重任,甚至还靠卖鞋而养家糊口。她们做布鞋完全靠手工,打浆糊、打袼褙、剪帮料、粘帮面、上帮里、沿鞋口、缝鞋带、绣花饰、纳鞋底儿、绱鞋底儿,一样都不能少;经她们手中制作的棉布鞋款式极多,单鞋、棉鞋、弓鞋、方口鞋、圆口鞋、深口鞋、浅口鞋、绣花鞋、扎花儿鞋、单脸儿鞋、双脸儿鞋、带袢儿鞋以及名目繁多的猫头鞋、虎头鞋、老人鞋等等,成为一代代中国女人足下的风景线。

明代皇后马秀英的凤头纳底鞋，无疑是最富传奇色彩的鞋饰。在那个女人以纤足为贵、弓鞋为美的年代，偏偏遇到了马皇后的一双天足，于是买合脚的凤头鞋就成了难题。马秀英从小丧母又随父征战，长就了一双天足，绰号“马大脚”。买最大号的凤头鞋，也难容下马皇后那双偌大的天足！眼看开国盛典吉日将近，只好找来鞋铺的鞋匠定做凤头鞋。鞋匠做的凤头鞋又合脚又舒服，马皇后十分满意，想找鞋匠再做几双,可是鞋匠竟消失了。一打听才知道，因鞋匠把马皇后的大脚当做奇闻传了出去，朱元璋一怒之下要杀鞋匠灭口。马皇后一听怒不可遏，斥责朱元璋道：“有小脚皇后就不许有大脚皇后，我这大脚有何不好!东奔西跑，靠它；行军打仗，靠它;打滁州战庐阳，靠它；救你一命，靠它。如果我也穿着三寸弓鞋一步三摇，你还能有今天!听说还要把那鞋匠杀了，那就先把我杀了！”朱元璋自知理亏，立即下令放了鞋匠，为马皇后又做了几双不同款式的特大号凤头纳底鞋。

清朝咸丰年间有一则有名的童谣：“头戴马聚源，身穿瑞蚨祥，腰缠四大恒、脚蹬内联升。”原来这里唱的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四大店铺:马聚源帽店、瑞蚨祥布店、四大恒钱庄、内联升鞋店。一个做鞋的内联升鞋店与一个财大气粗的钱庄并列,足见名气之大。创业之初的内联升鞋店，做的是朝廷官员穿的干层底朝靴，赚朝廷高官们的钱，自然财源滚滚。内联升的镇店之宝，是《履中备载》。三品以上官员，鞋店便派员上门服务，绘脚形、量尺寸、试靴样、存档案。有了“档案”，官员如欲更新朝靴，只需通报一声便可根据《履中备载》中记录的样子和尺寸制作，送货上门。内联升鞋店的这种特色服务，令客户赞不绝口，内联升从此驰名京城，于是就有了童谣中“脚瞪内联升”的美芸。

郭沫若于1913年去日本留学的途中写了一首《咏鞋诗》，来表达对他足下纳底鞋的赞美：“凭谁踏破天险，助尔攀登高峰;志向务求克己,事成不以为功。新知虽勤摩，旧伴每付消融;化作纸浆造纸，升华变幻无穷。”古往今来诗咏鞋的诗词颇多，把纳底鞋赞美到“升华变幻无穷”般“鞠躬尽”的境界，绝无仅有。

到了民国年间，朝靴也随着清朝帝国的覆灭而淡出。内联升顺应时代潮流，改朝靴为千层底布鞋、洒鞋、棉鞋、老头乐等纳底鞋产品。布鞋，有单梁、双梁之分;洒鞋，其帮粗布用线密密纳过,其底轻便而耐磨，民间极为盛行;棉鞋中以“老头乐”最为驰名，其暖和、结实、穿脱方便而为老人所乐。无论何种内联升布鞋，必品质上乘，“京鞋”的美不胫而走。用麻绳把几十层棉布纳制成“千层底”，堪称内联升鞋店工匠们的匠心之作。

现代的布鞋产品千姿百态，橡胶底布鞋、塑料底布鞋虽以规模大而流行于市场，但内联升千层底布鞋仍一枝独秀而自成风流，特别是"履中备载”式服务更是惠及广大顾客而深得民心。“锥子细、麻绳粗、刹手紧、针码密、闷软透、捶成型”的“千层底”工艺，屡屡在鞋店演示;内联升的鞋文化展览，也在鞋店长期为顾客开放，古老而博大精深的纳底鞋令观者喷称奇，“脚瞪内联升”的童谣声犹在耳边索绕。

作者：全岳

原载：《西部皮革》杂志2017年12月